泠歌浅笑

是谁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昼夜、游戏与爱。

【全职】【伞修伞/武侠paro】江南忆

第一人称BE预警。

好久好久没写过的伞修伞,但其实你说是粮食向也行吧【。】

我流武侠paro。

人物属于蝴蝶蓝,OOC属于我。

祝我亲爱的将军军 @放弃治疗沉迷现充 新婚快乐!!和夫人永结同心百年好合!!【实力拖延症已经拖了半个多月了】

禁止除将军军外任何人任何形式的转载【_(:з」∠)_也没人转……】

 

 

头一遭遇见他是在江南一座如画的城。

彼时的我刚刚逃离一场十五岁的兵荒马乱,不顾一切地冲破豪门氏族用权势与泼天的富贵编织起来的黄金樊笼,走马观花逛过小半个天下。

前几日我刚赏过扬州的琼花,觉得那个昏君为此断送了天下颇不值当;接着便顺流而下,水路进了这座风光可迷人眼的城。

我看着眼前浩淼烟波,脱口而出一句,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嗯,此地的确风光独好,古人诚不欺我。

然后我兜兜转转迷失在这座城的井巷纵横里,遇见他,就像所有话本传说里的侠客们一般无二,不打不相识。

跟他打了一架,毫无悬念我赢了。但这个毫无悬念只是于我而言。他似是难以置信的样子,嚷嚷着要再来一场,居然还妄图使用激将法。呵,少见多怪的少年郎,帝都习武出身的世家子弟可全是我手下败将,市井里练出来的身手,自保足够,但想赢我可还嫩了点。

教训完不知轻重的少年,刚想运起轻功深藏功与名,却被茶摊老板吼得险些岔了气。哎呀,忘了我们俩刚一顿拳打脚踢使得整一个茶摊杯盘狼藉。我回忆了下以前处理这类事情的惯用技俩,摸摸口袋却有了新收获——帝京贵胄子弟打架毁坏旁人私有财产而盘缠居然不够赔成就达成。我转头再看看他,竟是比我还寒酸,摸了半天愣是连个铜板都没摸出来,估计兜比脸还干净——补充一下,他的脸在日头下照着看起来和无瑕的白玉似的。

于是只得同他一道被老板留下来干活抵债。昔日侯门纨绔沦落至此,还真是让我措手不及。我边擦桌子边想,我现在这个处境或许爹听了会沉默,娘听了会流泪,而孪生胞弟听了只会哈哈哈。

毕竟兄弟情这种东西,在我们家是不存在的。

提水沏茶到日暮时分,茶摊前出现了个娇俏少女,像是阳春三月里枝上刚发的新柳,俏生生的,唇边偏还带着笑。这笑任谁看了都如沐春风,而那个少年却顿时如临大敌。看年岁大抵是兄妹,兄长顽劣妹妹去家长那儿打小报告的经历……哥们儿我懂你。

少女笑盈盈地开口,却是喊他回家吃饭。少年松口气。

少女向茶摊老板郑重地道了歉,又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终是向她哥哥伸出了手。少年拉住妹妹的手走出茶摊,刚走出两步远,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折回来。我端着茶碗一脸云淡风轻,他带着有几分暖意的笑,问我孤身一人,要不要和他们走。我想想这江湖之大,相逢即是缘分,便点头说了声好。

——当时以为不过是萍水相逢,却未曾想日后意念情牵,竟一起走过十年,甚至更久。

那天跟着他们俩回家,才知道这二人父母早亡,吃邻里乡亲的百家饭长大,而苏沐秋捡我回来也不过是想着添一个劳动力来帮他养妹妹,可谁曾想这是桩赔本买卖,谁让我连柴都烧不起来。

苏沐秋站我边上盯着我毫无章法地往灶膛里塞柴火半晌,终于发现我于此道是真的一窍不通,忿忿地骂我无用,然后一脚踢开我自己撸起袖子上。边利落地添柴火,边嘟囔着十八般武艺精通有什么用,连个火都烧不起来还不是会把自己饿死。我抹了把脸上的灰,不太好意思同他说我是世家长子嫡孙的少爷,别说是沾染阳春水,就是进厨房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好吗,毕竟古人云君子远庖厨!

 

日子一天天过,泛不起什么波澜。苏沐秋时不时去领些江湖令的任务回来,完成拿钱以支撑家用——他说他练这身武艺就是为此。其实以他的功夫应付任务绰绰有余,自从添了个我,收成又好了许多,毕竟我强。

 

苏沐秋是我见过的人里最爱钱的,而且他的爱钱十分矛盾。于他自己,除非万不得已,他绝舍不得多花一分钱,而他对妹妹却是永远有求必应。得亏苏沐橙是个贴心的丫头,明白日子的难处,从不让苏沐秋为难。

我知道他是打小过苦日子穷怕了,但我还是很难理解苏沐秋一些视财如命甚至有时财比命更重要的行为。他哪怕受伤了也舍不得去医馆看看,我扛他回家听他哎哟了一路,最终忍无可忍把他背进了医馆,他反抗我就连点了他三处大穴,世界终于清净了。

那天晚上我坐在桌前拭剑,苏沐秋盘腿坐在床上数钱,看似很温馨的场景,但实则暗潮汹涌。我听他翻来覆去数到第三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苏沐秋,你怎么能这么爱钱。

他愣了愣,第一次怼得我无言以对,他说,你出生在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里,压根儿就不懂什么是钱的好处。——这倒真没错,我本家几个跟苏沐橙同龄的堂姐妹,她们甚至都不知道钱为何物,更遑论钱的好处呢?我忽然明白是我错了,我不该问他这个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我的所作所为就像那个出了名的昏君,问饥荒之年连饭都吃不起的穷人,何不食肉糜?

他顿了顿又补一句,况且,我还要给沐橙攒嫁妆呢,你需要吗?

……我想了想远在帝京的孪生弟弟,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只当这事是个普通的插曲,复又低头想开始数第四遍,我却想了很多。苏沐秋和我在帝京那些同为世家子弟的朋友们都不一样,他们傍着祖辈披霜露、斩荆棘得来的权势,一辈子富贵无忧,而苏沐秋却只有一腔面对世事洪流的孤胆热血。他是真的爱钱不假,可若真遇见朋友有难,他必慷慨解囊,颇有点我昔日侯门贵胄子弟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豪气。

但怪得很,后来每每我想起苏沐秋,总是想起他盘腿坐在床上数钱的这一幕,那么清晰却又那么远,像是我再难触及的另一个世界。

 

苏沐秋闲来无事就喜欢研究兵器,理想是造出一把绝世神兵,他那会儿正画着他心里绝世神兵的草图,转头就问我的梦想是什么。

我其实是不想回答的,都是十七岁的人了,互问梦想这种东西着实有点浮夸,可看他那执着的模样——天知道我不回答他会为这个问题纠结多久,就叹口气说,哥想当天下第一。

真话。离家出走是为闯荡江湖,而闯荡江湖的最终目的便是做天下第一。别说我不切实际,谁十四五岁的时候不会幻想自己天下无敌?更何况我偏还有这个傲气的资本。

帝都最耀眼的天才少年,说的不就是当年的哥吗?

苏沐秋愣了下,忽然大笑起来说,好呀,那我以后出门就可以跟人说,当今天下第一帮我养过妹妹、打过白工。我跟着他一起笑,像是真的前路无忧。

他笑够了把笔一搁就往床上倒,然后扯我衣角喊我快点睡,后面加了句说不定你在梦里就能提早实现天下第一的愿望,我回以呵呵表示并不想理他这个智障,吹熄了灯。

那时候,我以为的江湖,是任你天高海阔,只要我与苏沐秋携手仗剑,便都是坦荡通途。

 

虽然苏沐秋挑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任务,但时间长了,竟还是攒下些名头。浮名傍身便容易引火上身,这一点,从小在波诡云谲的朝堂风波下长大的我怎么会不懂。可我也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苏沐橙的生辰是正月十四,往往就并着元宵一块儿过了,那年是她及笄之年,按苏沐秋说法该大操大办一下,却被苏沐橙自己驳回了,她说还是像往年那般去看灯就好,自己办再怎么热闹还能敌得过灯市的繁华吗?苏沐秋觉得有理,就同意了。

出家门的时候苏沐橙特别高兴,一路蹦蹦跳跳,被苏沐秋说都多大的姑娘了还这样也只是回他个笑不说话。我问她你今天怎么了,她说没为什么,我高兴啊。

像是从没过过的好日子。

苏沐秋和苏沐橙两个人正对灯下挂着的灯谜苦思冥想,我抱着折扇在边上看,努力忍住想要说出谜底的冲动。

明明之前还是繁华无限的场景,等他们二人想出答案,路上熙熙攘攘的人却都已散尽了。

风声不对。

我递给苏沐秋一个眼色,他下意识就靠了过来,只留正面对人,还腾出一只手护着妹妹。我抖开折扇挡在三人之前,心下转过许多。

——那日江南的春风拂过无边风月,堪堪有个月上柳梢头的景,却无人有欣赏之意;上元夜花市灯如昼,却撑不起一片光明的前程。

我不知道是敌人的明枪暗箭还是良弓藏、走狗烹的戏码,总之不过是想要我二人的命。或许此时还能连带上苏沐橙陪我们一道,斩草除根得干干净净。

是早有准备的设计。来的人太多,我和苏沐秋又因着今日上元佳节都没带什么兵器出来,还得护着不善武艺的苏沐橙,于是我们三个半大少年只能一路狂奔,不能回头。七拐八弯出了钱湖门,手挽手朝南屏山去。*

可惜还是甩脱不得。

蓦地,苏沐秋挣脱了苏沐橙的手,顿住不再向前。

苏沐橙被兄长甩开了手便也顿住,漂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泛着微微的水光。

我停下来看着他。我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不敢说,因为我知道他想做什么。

三人一阵无言,直到他唇边露出一抹笑意打破僵局。

他说,沐橙,不要哭啊。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他又转头对我说,替我照顾好我妹妹,要是被我知道你对我妹妹不好,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然后他飘然回转,独自面对将来临的一切。白衣似雪,倒像是天上的谪仙。

我的那个好字,如鲠在喉。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传音入密给我一人的,他说,叶修,我恐怕看不到你成为天下第一了。语气难辨喜悲。

我拽着苏沐橙跑了很远,不知跑了多久,她跑不动了便由我背着——肩头她伏着的地方一片湿热,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她,只能不断地说着,会没事的。她带着鼻音,回了个嗯。

跑到山顶的时候夜已深了,我放下她坐在山顶的巨石上,她拉着我衣角让我也坐,我们两个之间又是一阵无言。她没有怪我为什么不回身去陪她兄长,我也不问她怨不怨我把她带离了兄长身边。

最后天边扬起灿烂烟火,我和苏沐橙并肩坐在天幕下,失声痛哭。

——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苏沐秋。

而我带着他妹妹苏沐橙,远走天涯。

后来机缘巧合我真的成了天下第一,凭着苏沐秋送我的一杆却邪闯出斗神无双的名号。我想,这也算是替他实现了未竟的愿望吧。

再后来世事变迁,这点傍身的浮名都离我远去,孤身一人雪夜出走,这次能陪我的,只余一柄名唤千机伞的奇异兵器,该是惊才绝艳的铸剑人苏沐秋最得意的作品。却邪已毁,世间再无斗神叶秋;而我执着伞,孑然踏遍万里山河,一生功过留待后世评说。

 

又是一年冬至时节*,这座江南的城意外飘落一地细碎小雪,我与苏沐橙坐在苏沐秋的衣冠冢前闲话轶事。其实我们二人谁都不愿相信他早已身死,可都十二年了,他若是想要回来,早该现身了——于是最终给他立下块碑,地下只埋他铸的快雪时晴。

苏沐橙絮絮叨叨讲到日暮西山,终于打算向她哥哥道别。她如过去那样问我,你还要说些什么吗?我笑着摇摇头,道一句,诸事都好,你可放心。转身便走。

但苏沐橙不似往日那样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我不陪在她身边的这一年里她成长许多,她仍在原地,目光坚定地问我,叶修,若是早知如此相遇会有如此结局,是否不如不遇?

我回她以淡然一笑,沐秋说过,江湖之大,相逢不易,若是相知莫逆更是缘分注定,如此这般,我从不曾后悔。

 

年少时仗剑天涯的幻想里总是三人相伴而行,知己在侧便觉清风朗月;而后变故丛生,三人终究同道殊途,但故人赠剑犹在怀,便觉故人从未远。

那日回城红霞漫天,像十二年前我与苏沐秋初识那日。

 

他笑着向我伸出手,问我孤身一人,要不要同他们走。

我点头回一句,好。

 

 

 

-End-

 

 

注1:城市具体地名与地形位置参考南宋都城临安。(地图参考

注2:杭州习俗是冬至祭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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